实际控制人杜伟民曾参与江苏延申重组。因事涉狂犬疫苗事件，该公司7人被批捕
龙飞
疫苗寡头
编者按/深圳康泰生物制品公司乙肝疫苗事件仍在发酵。近一个月内，广东、湖南、四川等地共发生疑似接种乙肝疫苗死亡案例已达十余例。涉事的企业又增加了北京天坛生物和大连汉信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国家食药监总局调查组已经进驻涉事的深圳康泰，最终的调查结论还有待官方发布。作为中国免费疫苗最主要供应商的深圳康泰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它是如何发展起来的？而公众更加关心的是，国产疫苗到底还安不安全？其生产质量、国家监管、接种程序、采购流程、定价机制等众多方面和环节是不是需要进行更加严格科学的审视？
乙肝疫苗风波愈演愈烈，在全国先后出现8例新生儿涉嫌注射疫苗死亡后，深圳康泰生物制品公司(以下简称“深圳康泰”)全部批次的乙肝疫苗被禁，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调查小组进驻该公司进行调查。
就在其最大的竞争对手天坛生物股价猛涨之时，忽然爆出新生儿注射天坛生物疫苗死亡的案例。
究竟是现有乙肝疫苗技术存在缺陷，还是深圳康泰生产、运输过程中存在漏洞，国家食药监总局将会在2014年1月中旬公布调查结果。深圳康泰的疫苗产品销售遍及全国，这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它是如何发展起来的？靠什么走到了今天？
针对相关问题，《中国经营报》记者联系深圳康泰询问，但截至本报发稿时，深圳康泰未予回复。
曾经的乙肝疫苗市场老大
“乙肝预防型疫苗曾经存在巨大的利润空间，但现在利润已经非常低，特别是国家采购的一类疫苗，基本可以用利薄如纸来形容。”杜风(化名)表示，他曾经是深圳康泰的员工，直到2011年才离职。
杜风记得他刚入行的时候，每份(3支)乙肝基因工程疫苗市场零售价可以卖到26元左右。但到了他离职的时候，这类疫苗政府采购价最低已经跌到5元以下。这时候由于政府统一采购，免费接种，零售市场几乎已经找不到这类疫苗。
“这主要是政策调控的结果。”杜风言道。2002年，乙肝疫苗被国家正式纳入计划免疫，疫苗免费但消费者仍然需要支付接种费。2005年开始，全国新生儿免费接种乙肝疫苗，2009年开始为当年15岁以下人群补种乙肝疫苗。同年7月28日，发改委调低了14种计划疫苗的出厂价，5ug的乙肝疫苗每支价格在1.9元，10ug的每支价格在3.1元。
也就在2009年，深圳康泰更换了大股东，由一拟上市有国企背景的股份公司变为一民营企业。实际上在2009年以前，深圳康泰一直是国内乙肝疫苗的最大生产企业。1989年，默克公司同意将当时最先进的重组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中国，而接手这一技术的就是深圳康泰以及天坛生物。
1992年正式成立的深圳康泰大股东是国家原材料投资公司，“是实打实的国企”，杜风表示，经过一系列的技术改良，深圳康泰的产量及质量都逐步超过竞争者，成为中国最大的乙肝疫苗生产企业。到了1997年，深圳康泰的产量达到4000万支，而且牢牢占领了60%的国内市场。
划山头式招标
2003年，深圳康泰经过改制成为股份公司筹备上市，当时深圳康泰的母公司国投药业将股份分别转让给北京高兴技术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湖南高科技创新投资有限公司、上海华瑞投资有限公司、上海交大昂立股份有限公司。
虽然当时的深圳康泰已经由国企转变为股份公司，但这些接手的投资公司都有着深厚的国企背景，上海医药集团控制着深圳康泰28%的股权。2005年深圳康泰递交了上市材料，但与其他国企不同，深圳康泰的产品非常单一，主要是乙肝疫苗，而且全部用于新生儿市场。“因为当时的深圳康泰有着强大的生产能力，2003年我们曾经打算调整价格，进一步拓展市场，但开始遭到各种非市场手段的阻挠。”杜风表示。
因为一类疫苗的选择权不在消费者，而是地方卫生疾控系统。地方卫生疾控部门一般会进行招投标。时任中国疾控中心免疫规划中心主任梁晓峰曾透露，深圳康泰曾在2002年以前所未有的低价获得卫生部3.15亿元的订单。当深圳康泰再度打算使用这一策略时，“当时卫生部以及各大生物制品研究所坐下来商谈，结果是为了避免价格战，各自划下山头，井水不犯河水。”杜风告诉记者，“所以2009年以前疫苗市场经常会出现单一招标的情况，根本没竞争者。”“这种情况现在在一些省份还存在。”杜风说，结果反而令深圳康泰在竞争中处于不利局面。
由于产品单一，深圳康泰的上市之路一直遥遥无期。虽然2008年9月，深圳康泰以增资扩股的方式，控股了在疫苗研发领域有着相当潜力的北京民海生物技术。但此时生产乙肝疫苗的企业开始越来越多，而乙肝疫苗的利润已经越来越低。当年深圳康泰的董事长周益成曾对媒体表示，2002年该公司的净利润达3000多万元。但到了2009年深圳康泰挂牌出让时显示，其2008年的净利润已经缩水到1635万余元，而市场份额已经缩水到41.8%。其中一个原因是深圳康泰作为仅有的民营企业，在招标过程中没有强大的关系网。
此时深圳康泰的股东萌生退意，而江西人杜伟民接手深圳康泰38.75%的股权成为第一大股东，2009年杜伟民重组了深圳康泰并担任董事长及总经理。其后2003年改制的深圳康泰五大股东，有四家纷纷低价转让了股份，退出了深圳康泰的投资，其中交大昂立更是以亏本的姿态退出。这四大股东转让的对象均为深圳瑞源达投资公司。该公司实际变为杜伟民所有，杜伟民间接直接持有深圳康泰的股份比例超过76%。当时有评论认为，这是为深圳康泰香港上市做准备。
以低价为武器
杜伟民早年在卫生部直属的六大生物制品研究所之一的长春长生任职，人脉关系非常强大。对于当时划片区、分山头的疫苗市场，杜伟民给出的方法是拉低价格、抢占份额。“杜伟民有很强大的销售能力。”杜风对记者说。
按照国内现有的招标规则，主要通过打分的方法评判。评分主要分为技术得分、商务得分、价格得分三项，比重分别为45%、25%、30%。由于有着近30年的技术储备，加上2011年深圳康泰的厂房再次取得了国家GMP认证(1998年版GMP认证)，因此在技术及商务上深圳康泰并不落后，为了抢占市场，深圳康泰经常以价格为武器。
2013年1月福建省疾控中心招标，招标文件显示需求55万人份的10ug乙肝疫苗，2月6日该中心的招标结果显示由深圳康泰生物中标，中标价格为313.5万元，换算结果显示乙肝疫苗价格为5.7元/人份。这不仅远低于国家规定的9.3元/人份的出厂价，部分业内人士表示这已经远低于成本价。而一些招标数据显示，2012年天坛生物10ug的乙肝疫苗价格都在11元/人份以上。
招商证券[微博]的数据显示，直至2012年，深圳康泰依然占据国内市场36%的份额，为行业第一。但2013年前10月，深圳康泰已经被竞争者超越，占比不到三成。面对激烈的竞争，这也许正是深圳康泰抢占市场的策略之一。
杜风表示，2003年杜伟民旗下的深圳盟源投资完成了对常州延申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的重组，并改名为江苏延申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完成重组后，江苏延申很快就凭借价格优势取得了流感疫苗全国第一大市场份额的头衔。该公司2008年也发生了狂犬病疫苗产品数据造假事件，最后7名高管被批捕。由于当时杜伟民已经转让了所持有的股权，因此并未受到牵连。
一方面深圳康泰抢占市场，另一方面大笔投入。今年11月深圳康泰位于深圳的疫苗研发生产基地投产，号称亚洲第一，投资额达8.5亿元。
此次疑似疫苗致死事件事实如何，有待监管部门的调查结果，但近年关于疫苗安全性的报道不断见诸报端。“再安全的技术也有改善的空间”，如何引导生产企业不断提高产品质量，而非一味降低价格，似乎是管理者未来必须调整的思路。
